斯汀本想跟着营火的光辉赶回休息处,可不知为何始终不见哪怕一丁点火光,反倒是柴火的焦味开始弥漫在周围。
所幸他和杜鹃没离开太远,凭借着残存的记忆和稀薄的烟气,斯汀还能在漆黑的密林中找到回去的方向。
等斯汀翻越最后一片矮灌木后,她未在黑暗中看到任何人影,丝布妮的还在原处也意味着没人藏匿于附近。只是在丝布妮的身旁,居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混圆球体,此时正静静地漂浮于熄灭营火的正上方,能够听见余烬被水浇灌的滋滋声。
虽说圆球的出现诡异至极,但丝布妮却早已帮助斯汀检验其无害性。它在圆球旁兜着圈子,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此时斯汀才放下了警惕走上前去,轻抚着丝布妮的被问道。
“艾比在里面吗?”
“呜噜。”
“好吧。”
说完,斯汀抬头看了眼仿佛在向周围释放黑暗的巨球,接着就走到了摆放柴火的地方,想要重新升起营火,照亮这颗莫名其妙出现的球体。
尽管斯汀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这个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果眼睛无法观察事物的整体而贸然展开调查,只会有数不尽的风险在等着他。不少曾经跟他同行的年轻人,经常因为遇到未见识过的东西就开始大呼小叫,兴奋也好,恐惧也好,他们最终都因为缺乏对未知的敬畏,然后失去了理智,丢掉了小命。
这给斯汀带来过不少的麻烦,因此他现在有些庆幸杜鹃没有跟在他身边,否则她浮躁的贪婪指不定又会造成更多问题。
火重新生好,斯汀从中取出一根较粗的树干当火把,然后在圆球周围绕了一圈,仔细端详毫无瑕疵的表面。
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个球体的表面被赋予上夕阳下海面的橙光,晶莹却不剔透,就像个被打磨光滑的石球。
斯汀凑近闻了下,有股令他怀念的清新咸味,这对于从小便在海边长大的斯汀而言,不会认出。但为了确认自己的嗅觉没有因为衰老变得迟钝,他蹲低了身子,看向从球体底部流出的涓涓水流。是它浇灭了底下的营火,并在附近汇集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斯汀用手蘸了一些里面的液体,然后放在嘴边小心地尝了一点。除了火炭混杂的苦味之外,还有种咸到极致的独特苦味。
“嗯,是海水没错。”
嗅觉可能出问题,但是味觉斯汀还是能够信任的。
斯汀在球体表面轻轻点了一下,球面就像水面一般泛起了涟漪。
为什么会有一个充满海水的球体出现在陆地上?这也是艾比继承下来的人鱼能力吗?
斯汀听说过人鱼能够轻易地召唤海水,但从未听说过人鱼会召唤一个大水球,然后自己躲在里头。如果这真是人类未曾见识过的人鱼能力,那么,艾比大半夜突然发动这个能力是在躲避着什么呢?
多半是睡迷糊了,然后不由自主发动了能力吧。
斯汀想到艾比平时经常把丝布妮踹醒的糟糕睡相,他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打算试着叫醒艾比。虽然艾比是人鱼的子嗣,但同时也是个人类,要是在睡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呛了水,那就麻烦了。
斯汀边想着边脱下皮夹克,卷起一边袖子,为了避免受到艾比糟糕睡相的袭击,他打算用那只不会受伤的手。.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被丢下的杜鹃终于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被漂浮在半空的大球震慑得睁大了眼睛。她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奇异景象,但当她看见斯汀正打算触碰那颗大球时,立马大声制止。
“等下!不要碰它!”
斯汀的手指停在了水面上,叹息撩动他的脏乱胡子。然后他扭头看向杜鹃,似乎在对她的捣乱感到不满。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这样随便靠近!”杜鹃紧张兮兮地问道。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确认过这个不具有攻击性了。”
就像是要证明水球不具有风险一样,斯汀又用手拨了一下球面。可杜鹃就像是被吓到一般后退了半步,就算是在刚刚的谈话中她都没有如此明显地暴露自己的窘态。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斯汀放下手,打算从杜鹃口中听取些情报之后,再做行动。
杜鹃也没有卖关子,直白地告诉了斯汀。
“海啸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如果她不这么做,到时候丢了性命的人不只有斯汀,还有她自己。
“海啸?”
斯汀半信半疑,毕竟让这个不足三棵树宽的大球装满足以形成海啸的海水量,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可是,杜鹃继续补充道。
“上面的人警告我们一定要保证人鱼的子嗣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一方面是因为她有着不逊于猛虎的杀伤力,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她陷入恐慌或是悲伤,否则可能会招来淹没陆地的海啸。”
“恐慌和悲伤?”
斯汀小声地细嚼着这两个可能会带来海啸的关键因素,想不明白艾比有什么需要感到害怕或是难过的时候。
是晚餐吃不饱了?还是没有新衣服穿了?又或者是想念她的亲生父母了?
斯汀感觉都是有可能的,而且看杜鹃此时的神色也不像是临时编出来谎言。关键是,既然她也是道听途说,但……
“但你要怎么判断她现在这副样子会引发海啸?”
“我不知道……可是那个球体正在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换言之,是女人的直觉咯?”
杜鹃没想到会从斯汀口中听到这个词,愣了一愣,然后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
斯汀轻声哼笑道。他活到这个岁数,最不信任的就是来自女性的直觉,神秘又充满着对虚无的依赖。然而,偏偏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臆想,却不止一次让斯汀的看清自己在判断上的疏漏。
以至于每次有女性说自己的观点是通过直觉证明时,斯汀都要思索这个观点是否有参考价值。对于头脑开始退化的斯汀而言,这是个体力活。
可这回的思考没有那么漫长,他缓缓将手伸向水球,力道轻而稳定,尽可能地避免水球被手臂破坏了原本的平衡,酿成杜鹃所说的结果。
“就算你的直觉是正确的,我总归要想办法把这孩子带出来。”
水球的内部冰冷刺骨,跟外界完全是两个温度,同时暗流涌动,就像是探入了寒风凛冽的冰窟窿中,让斯汀想起了曾经踏进亚冬冰川的感觉。
他现在并不担心自己的手被冻坏,反正迟早会在人鱼的祈愿帮助下变回原样。他更担心艾比会不会在里面冻坏了身子,即使她是人鱼的子嗣。
尽可能地伸手在水球里摸索了一阵后,斯汀没有摸到艾比,便开始保持着手臂插入水球的状态绕起圈子。
与此同时,水球下方的出水量随着斯汀的动作越流越多,由原本的细流变成水柱倾泻而下。
“啧。”
杜鹃见状心想水球迟早会被斯汀搅坏,赶紧到马车边上解开维系在马与车之间的粗绳,以免到时候马车变成了逃生的累赘。
斯汀转完一圈,依然没在水球里找到艾比。虽说这个球有三棵树宽,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但不可能在绕了一圈之后什么都摸不到。斯汀信任丝布妮的判断,艾比一定在里面,可是为什么找不到她。
如果能用眼睛去确定艾比的位置,就不会那么麻烦了。但因为头不像手臂有重生的能力,贸然把头伸进水球里,风险太大。
这时,斯汀注意到球体表面摇曳的火光,以及在球面之下缓缓上浮的泡泡,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他把手从冰冷的水球里抽出,然后把火把放回了营火上,走到丝布妮的身边,翻找挂在马鞍边上的皮包。
既然无法从外面照亮整个球体,那就从里面照亮。火把自然做不到,但是这个东西就可以。
斯汀从包里取出一个被层层粗布包裹的东西,接着一层一层地解开,最终他手上出现的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黄色石头。
这叫波光石,一旦沾上水,就会发出宛如夕阳般的晃眼亮光。它跟火山羊皮一样,都是斯汀从过去的委托中顺便得手的战利品。不过波光石用的次数很少,即使是在无法轻易生火的潮湿环境里,他也不会用,毕竟强光太容易暴露行踪。因此在携带时,斯汀会用厚布层层包裹,避免石头沾上水汽。
现在正是波光石派上用场的时候,如果它能从内部照亮整个水球,斯汀应该能找到艾比的确切方位。
斯汀将麻布丢到一边,有了波光石,火把都不用举了,他紧攥住波光石像是要避免他发散多余的光辉,缓缓地将手再次探入吹弹可破的水球中。
波光石接触到海水的瞬间发射出如同火焰中心的橙黄光芒,浸入越深亮度越强,一束束光线穿过斯汀手掌的间隙四散开去,照亮了一片水域。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未如同斯汀所预期的那样。波光石散发的光线没有在水球内不断反射,照亮整个球体,发光的仅仅是斯汀手臂周围一片区域,就如同把波光石丢进了漆黑的湖中。
“喂,杜鹃!你那边能看到光吗?”
斯汀叫唤还在马车上挑拣必需品的杜鹃。
“光?什么光?”
杜鹃疑惑地看向斯汀,手上也为停下收拾的动作。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斯汀说的光是什么,可当她看到斯汀的脸上已经被橙黄的光芒照亮,在五官和胡须的遮盖下变得阴森恐怖,这时候才心领神会。
“没看到有光。还有你动作倒是快一点!你还没发觉脚边的积水越来越多了吗?”
经杜鹃提醒,斯汀才发觉从水球中流出的水已经快淹到他的鞋面。不过现在这并非重点,重点是这块几乎能照亮整个教堂的波光石,居然无法照亮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球,甚至连光线都无法穿透它。
这个水球的内部体积应该比外侧观察的要大很多,这下子想要通过照亮水球找到艾比的方法以失败告终。
“嗯?”
然而,就在斯汀再次考虑是否要把头伸入水球中一探究竟时,他突然感觉抓住波光石的手指似乎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下一刻只见发光的水面居然飘荡起血液扩散时才会出现的螺旋水纹。
斯汀立刻拔出手臂,激荡的水花声响惊动了杜鹃。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大动静?”
她抬头看向斯汀,因为他们相隔有段距离,只见斯汀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光的石头掉在了地上也没有立刻捡起。
然而杜鹃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斯汀的手指从中指到无名指全都被整齐地切断,仅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勾住波光石,避免其落在了水球里。
“没什么。”
斯汀镇定自若地回应了杜鹃。在粉红光芒的环绕下,斯汀的断指缓缓重新长出,恢复了原样。
“没什么?你说没什么?球都变形了你还说没什么?”
杜鹃的讶异让斯汀重新看向水球。因为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现在水球表面已经不像刚在那般宁静,此时就跟正经历着暴风雨的海面似的,波涛汹涌,起伏不定。连海水都开始从四周洒出。
留给斯汀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再次捡起了波光石,想办法解决一下水球里割掉他手指的东西。
“你好像碰到了麻烦?需要我帮把手吗?”
已经准备好随时逃跑的杜鹃来到水球边上。斯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冷冷地回应道。
“你把马牵过来。”
“丝布妮?”
“不,是你的。”
“嗯?然后呢?”
“骑上它。”
“接着呢?”
“看着。这就帮了我大忙了。”
听了斯汀的话,杜鹃气得怒火中烧,脸颊都在不停地抽动着。
“我好心想帮你一把,你居然不领情?真是冥顽不化的老家伙!”
愤愤说完,她就退到一边地势较高的地方,心想着等斯汀出糗的时候好好嘲笑他一番。
在水球破裂之前,杜鹃还不能离开,她心中尚且留存着希望。她想得很明白,她即将面对巨大的抉择,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让抉择刁难自己。
而且,只有艾比处在安全的环境中时,她才有做出抉择的权力。而现在能够给予她这种权力的人只有斯汀,别无他人。
因此她只能安静地等着,要么艾比获救,要么海啸爆发,卷走一切。
杜鹃这么想的时候,斯汀已经再次把握住波光石的手臂放进了已经无法维持原状的水球中。不过这一次斯汀的手臂插入不深,人也没有绕着水球转,而是手臂带动手腕在原地缓缓地画圈。
“你在干什么?”
“嘘,别说话。”
斯汀正专心感受从手上传来的水流的变化。如果他的判断没错,刚才他被水球里的某种东西攻击是因为那玩意儿看到了波光石散发的强光,只要稍加引诱,说不定就能够把它掉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斯汀突然感觉到水流的方向突然改变,开始急速向混乱的海水开始统一朝着水球中心流去,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
斯汀心想猎物上钩了,迅速将手从水球中抽离,并朝后方大退了一步。在波光石离开水球的一瞬间,一张几乎能把整个水球吞噬的血盆大口紧随其后窜出水面,大嘴里无数细小又尖锐得牙齿令人发憷又恶心。
“饿了吗?丑八怪。”
但斯汀早已为它准备好了火枪大餐,在怪鱼合嘴,对着深不见底的喉腔连开了五枪。子弹穿透怪鱼的头顶,将这个庞然大物推到了一边。掉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杜鹃看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怪鱼连话都说不利索,在这条大鱼的面前,水球的体积都显得要小很多。它浑身上下都是宛如铠甲的外壳,鱼鳍锋利得宛如刚开封的镰刀,巨大的方形头部没有眼睛,却有着一张丑陋扭曲的大嘴,歪七八糟的牙齿不但长满了口中,甚至长到了下颚上。看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艾比……她本来是这个样子?”
杜鹃不愿意相信,但将水球的大小和鱼的大小进行对比后,她不觉得水球里还能容得下一个艾比。
“鱼和人鱼都分不清,你上头的人会选你来完成拯救国家的任务,真是没眼光。”
斯汀把火枪插回腰间继续解释道。
“这叫宽鄂蝰,一般栖息于拉布多海域的深海层。当地渔民会将其称为无眼鱼或是铠甲鱼,生性凶猛好战,没有眼睛却能感知光,在深海它们常常以太阳鮟为食,因此当他们察觉到光线时就会十分亢奋,在打捞起他们后需要非常小心谨慎……哼,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斯汀瞥了眼手上还在散发着微光的波光石,这块石头正是从太阳鮟的拟饵上采集来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据说这种鱼在深海中基本没有天敌,而且还喜欢单独行动,所以这是个好机会。”
说完,斯汀摘下了他的宽檐皮帽丢给了杜鹃。
“喂,你要干嘛?”
还没等杜鹃说完,斯汀已经一头栽进了水球里,只留了下半身在外面。
水球里的温度冰冷得超出了斯汀的预期,海水的已经化为针刺一遍遍刺激着斯汀的太阳穴。而且深海带来的巨压力让他头脑发胀,仿佛只要再往深处去一点,整个脑袋就会被压扁。
斯汀意识到不能再这里待太久,抬起握着波光石的手臂正准备寻找艾比的下落,就看到了一只细长的手臂飘过眼前。
是艾比。
她正静静沉睡着,细长的鬓发在水流的冲刷下四处飘散,宛如在空中飘荡的花朵。
斯汀从未想到艾比居然离她这么近,他也没多考虑刚才在外面时为何没碰到艾比。可当他刚想伸手抓住,动作就停住了。
因为在波光石的光芒即将消逝的尽头,突然浮现出一大群宽鄂蝰没有眼睛的大头,和一张一合的丑陋大嘴,将斯汀和艾比团团围住。
斯汀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宽鄂蝰伺机行动的姿态。以斯汀的干脆利落的精准速度,他能出其不意拉上艾比离开,但艾比可能会受伤。即使艾比有自愈能力,斯汀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当下的处境,斯汀比起紧张,他现在更想给曾经说宽鄂蝰是单独行动的鱼类的渔民来上几发火药味十足的子弹,他最烦恼的就是因为情报出错而让自己陷入险境。
不过现在的处境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要做些牺牲。
因为斯汀手上拿着波光石,估计所有宽鄂蝰都把他当成了是它们的猎物太阳鮟。可是斯汀终究不是太阳鮟,拟饵并非身体的一部分。
斯汀松开了手上来之不易的波光石,任其落入更深的海底。所有宽鄂蝰立刻追着波光石游去,处在宽鄂蝰群中央的斯汀一动不动,它们急速游动时推动的暗流一遍遍冲击着耳膜,直到所有的威胁消失之后,斯汀才伸手抓住艾比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出水球。
“呼。”
重新回到水球外的斯汀呼了一口长气,久违地潜水让他已经老化的肺活量有些吃不消。
“她怎么样了?”
杜鹃靠近全身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斯汀和艾比,有些担心艾比的情况。
斯汀将耳朵凑近艾比的口鼻,还能感觉到安稳的呼吸,肚子也不像溺水者那样鼓起,脸上没有被海水泡得发青的印记。
“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说着,斯汀想要找块能让艾比躺下的地方,但他突然发现,周围的地面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片浅滩,水球泻出的海水已经漫过鞋面,都快淹到摆放新搭起的营火的小土丘,烧焦的木炭都已经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水球在失去艾比后就彻底失去了稳定,表面开始向四周喷出水柱,就像是即将沉没的船舱,呼啸的海潮声几乎就快冲破最后的透明屏障。
“这地方有危险,快走。”
“你才知道吗?你知道刚才你钻进球里的时候,那颗球变成什么样了吗?”
杜鹃边抱怨边朝自己的马跑去,但斯汀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没有这个时间。
“丝布妮过来。”
丝布妮听话地靠近斯汀,斯汀连夸奖它灵性的时间都没有,便将艾比抬上马背,安置在了平时她的专属位置上,手握住缰绳以免艾比在颠簸中摔下马。
“抱歉了老朋友,要让你受累了。”
“吁吁吁!”
从丝布妮明亮的叫声中体现了她此时的决意,她早已准备好像过去一样与斯汀一同再次并肩作战。
话虽如此,但作为主人的斯汀却还没决定好要朝哪个方向跑。
如果水球真的引发海啸,在山道上绝对无法逃过浪涛的追击。一旦被卷入浪中,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丝布妮也一定会被巨浪吞噬,就算侥幸逃过了浪涛的重击,也会在混乱的旋涡中,与冲倒的大树一起,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如果回到之前的埃塞尔镇,经埃塞尔大桥跨越克拉林峡谷。即使身后的海啸再汹涌,也不会横跨整条峡谷。
但要是走回头路,唯一通往费施曼的道路就被海啸阻断。曾经见过水球内部的斯汀,无法预测海啸引发的洪水要多久才能结束。
“到这边来!”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手举火把的杜鹃在不远处朝着斯汀挥手,马头却冲着与埃塞尔镇相反的方向。
其实,早在杜鹃下午采集晚餐食材时,她就在不远处发现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虽说两岸相隔有一段距离,但不是没有可能跨越。
斯汀思索了一阵,最后才开口。
“跟着她,丝布妮。”
“呜噜噜。”
丝布妮听话地向杜鹃跑去。杜鹃见丝布妮过来,便抽动缰绳让马儿跑起,在前头引路。
就在休息处刚消失于黑暗中时,从身后突然传来浪涛的轰隆,随后急促而又清脆的树叶拍打声,让斯汀误以为身后突然下起了暴雨。由于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密林,斯汀无法看清四周,只能跟着杜鹃的火光疾驰。但他能感觉到浪涛已经追上了他们,却听不到丝布妮踩在水流中的啪嗒声。
在一遍遍被细小的树枝蹭到脸侧时,突然有一滴从帽檐前端落下的水滴拍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疑惑,便放心地将跟随杜鹃的任务交给丝布妮,随后缓缓抬头。在枝繁叶茂的树荫下,依旧看不到皎洁的月光,但是斯汀能够感觉到越来越多的水雾飘到了他的脸上,清凉的感觉与愈发浓烈的咸味点燃了他常年积累下来的警戒心。
“还有多远!”
斯汀为了避免周围的逐渐聒噪的轰隆声盖过自己的声音,扯开沙哑的嗓子对杜鹃问道。
“到了,就快到了!”
就在杜鹃回答时候,三人冲出了丛林来到一片空旷的岩地,山涧就在前方不远。然而跟随杜鹃冲出丛林的,除了斯汀之外,还有一道能够遮蔽月光的阴影,它也一同跟随斯汀和杜鹃的步伐冲向山涧。
斯汀再次抬头,眼前的景象他这辈子从未见过……
夜空被切成了两半。,一半仍挂在天上,另一半像是破碎的玻璃,在月光的照射像反射着亮光。
海啸的浪头就悬在自己的头顶,它高到就快把月亮从天上勾下来,仿佛宫殿宴会厅的穹顶,看久了感觉它会随时压在下来。
无论斯汀在他人口中再怎么勇猛善战,这也不是他能够阻拦的东西。
“快!丝布妮!快!”
已经被阴影吞噬的斯汀再次给丝布妮下达指示。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战马,只要主人有想法,她就无所不能,眨眼间已经追上了本来跑在前方的杜鹃。
“要跳了!”
“丝布妮!跨越这条鸿沟!”
“呜吁吁吁吁!”
在丝布妮激昂的鸣叫声中,两匹马在悬崖边上一跃而起。
此时它们都超越了阴影的界限,在洁白的月光下尽显胜利的姿态。
十分走运的是,深邃的山涧没有留住它们,而是从深渊伸出无形的触手,将海啸的浪头整个拉入了深渊。海浪拍击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八方。
“成功了,我们成功……”
杜鹃兴奋地呼喊着。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从深渊挣扎上来的余波追赶上了他们。虽远远不及先前的冲击力,却还是将斯汀他们又冲进了另一座幽暗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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